操协||无解
霜降后的洛阳寒风更紧，落日沉沉，少年帝王的寝宫里掌了零星的几盏灯。
“凡当涂者之于人主也，希不信爱也，又且习故。若夫即主心，同乎好恶，因其所自进也。”
一段话被他拆得零七碎八，反复颠倒亦是坑坑巴巴得背不通顺。
刘协一时恼火，心里发狠，一脚踹上了细高脚的桌子，黄杨木的书桌本质量就算不上上乘，挨了这一脚，晃晃悠悠把桌上堆积的笔墨纸砚抖落了大半。
眼见烛台颤颤巍巍往下落，火舌就要舔了散落的纸张去，彤彤的火光反而映得刘协神采奕奕，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光，眼眸深处是渗着绝望的期盼。
这是一次失败的无意纵火，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牢牢接住了还未落下的烛台，滚烫的烛泪外倾，点在了地上，半点火花都兴不得。
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官爵贵重，朋党又众，而一国为之讼。”
凝了霜气的身体隔着锦绸贴了上来，把他圈在怀中，手中的烛火在他面前轻轻晃着。
刘协只觉得自己睫毛都要被这炽热的烛火燎着了，未消的怒气再涌，脸涨得通红就要作势挣扎离开。
“别动，”曹操的声音冷了下去，少年天子就真的不敢再动，由着身后那人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欺压下来，冰凉的嘴唇刻意在他裸露的颈上蹭着温度。
“臣下此行南征张绣，损失惨重啊，”又是一声叹息，激得怀中人轻轻地战栗了起来。
“子……”修字还未念出，他就被曹操用捂住了嘴。
这只手带着狼烟味儿，带着血腥味儿，骨节有力，指腹上覆着厚茧，几乎把他的脸捂去了大半，只露出一双绝望着的眼眸，起了水雾。
刘协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急剧地呼吸着，只听到自己的心脏急促地跳动，无论如何都无法脱身后人的钳制。他想要求饶了，翘首以盼着的死亡终于来临，但他却没骨气地只想活下去，怎么活下去都好。
曹操冷眼瞧着尚不及肩的少年在自己掌心死命挣扎着，自己弄死他就像弄死一只刚出壳的小鸟儿，那么柔弱，那么脆弱，刚从壳中剥离出来，湿漉漉的小鸟儿，在自己的掌中，永远都不会长大。
“你不是想烧死自己吗？”曹操笑着放开了手，把人扭过来正面瞧着，将手心上的泪水，涎液缓缓蹭到刘协身上那件绣了龙纹的朱红的袍子上。
少年被释放了口鼻，急促地呼吸着，还未弯下腰去，就被人一把提了起来，坐在了曹操的臂弯之中，对眼前人的恐惧让他做不出抗拒的姿态发不出声，眼看着那人眼里含笑，轻柔地帮自己擦了眼泪。
“我厌倦了战场上的烟火与死亡，”曹操语速极慢，他满意地看着刘协在自己怀里像只刚从水中提出来的小动物，柔顺地战栗着，“我不想在洛阳也看到。”
长久的沉默，直到刘协终于在他怀中缓过了劲儿，胆怯地开了口“我……”
“要说朕，”极耐心地指导着。
“朕……爱卿此去南征，辛苦了。”
曹操把人在桌上放好，两臂将刘协禁锢在自己的俯视范围内，
“不过是为国出战，臣誓死效忠我汉。”
迎着少年还不懂得掩饰的恨意，曹操笑得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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