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山

浮一大白

海王兄弟||初雪


 

“总有人要守护着灯塔,这是我父亲和我说的。”亚瑟还是没有脱下他那件傻乎乎的圣诞毛衣,鼓鼓的肌肉把这件毛茸茸的小衣服撑得够呛,他一边在沙拉碗上磕开一枚鸡蛋,不忘一边回头和奥姆认真地解释。

 

奥姆也穿着一件圣诞毛衣,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件圣诞毛衣,亚瑟只是从一棵栽种在屋子里的树下拿给他的,并和他解释说,“这是圣诞老人送给这一年以来他认为的听话的小孩儿的。”

 

“你也有一件,”奥姆指出,他的蠢哥哥撕开哔哔啵啵作响的包装纸,从里边掏出来一件毛茸茸的地表人服饰尝试着往头上套。

 

“当然,你老哥我从三岁起就是个乖孩子了。”

 

“今晚可是跨年夜,”亚瑟把头发扎成利落的丸子头,熟练地系上了围裙,对自己被亚特兰蒂斯放逐到地表上的弟弟眨了眨眼,“我们都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总有人要守护着灯塔,”奥姆摆弄着餐桌上小布熊手里的叉子,“那么你是地表人那边的了?”

 

“我是,”亚瑟把碗里的鸡蛋倒进锅里,锅子发出了嗞嗞的尖叫声,“要来点儿糖吗?”他大声问着乖乖坐在桌子前等待自己把晚饭端上桌的弟弟,又撒了葱花在上面。

 

“要。那么,你作为亚特兰蒂斯的王,却站在地表人那一边?”奥姆对这个问题不依不饶。

 

“我是,就像不是所有亚特兰蒂斯人都是好人一样,不是所有地表人都是坏人。”亚瑟蛋饼从锅里捞出来,装进盘子,又把那个特意加了糖的摆在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弟弟面前,顺手帮他整理好塞在领口的餐巾——奥姆还不能熟练使用地表餐具,在灯塔上的自动洗衣机因劳累过度退休之前,他们决定以最简单的方式来减轻它的工作负担。

 

“亚特兰蒂斯人当然都是勇敢高尚的勇士!”

 

“在我看来,亚特兰蒂斯最大的混球就在我面前,正老老实实坐在餐桌前等着我弄饭给他吃呢。”

 

“地表人都是肮脏的混蛋!”

 

“不见得,世界上最好的地表人正在给你弄饭吃呢,”亚瑟解下围裙,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罐啤酒,一屁股坐在奥姆对面,那张可怜的小木椅发出了痛苦不堪的呻吟。

 

“别告诉妈妈,来尝点好东西,”亚瑟又冲着他眨了眨眼。熟练地撬开了瓶盖,“作为个成熟的男人,你没有喝过酒,这是违反地表法律的。”

 

奥姆喜欢这个,每当亚瑟朝着自己眨眼的时候,就代表着他们会做点儿让妈妈生气,但是他很喜欢的事情。

 

上次是他们比赛站在灯塔的最高处朝海洋里尿尿,比谁尿的更远。不幸的是他们没有挑好时机,那对最近才重逢的恋人就在灯塔下的沙滩上散步,老汤姆对这种无赖行径并不以为意,他们的妈妈却怒气冲天地冲上来对着两个急吼吼拉好裤链的儿子痛斥他们20多年来缺乏管教(从某些方面来说确实如此),最后气不过一人赏了一脚把他们从高塔上踹进了海里。

 

奥姆喜欢这个,他从他们身上疯狂地汲取自母亲走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得到过的关注,以此来逃避自己被监禁在海岸上这座高塔里的现实。他喜欢同亚瑟一起犯错,在亚特兰蒂斯,国王的任何行径都是值得褒奖和推崇的,但是亚瑟敢捏着他的鼻子一脚把他从沙发踹到地板上,两个人的笑声经常把这座老旧的灯塔震得瑟瑟发抖,有时候是嚷架声,或是一声不吭暴揍对方的声音,两个人在抱着从楼梯上滚落的时候还不忘记补给对方一两拳。

 

“不喝酒是违反地表法律的吗?”奥姆端详着亚瑟递过来的冰凉的啤酒。

 

“是的,”亚瑟露出郑重而严肃的表情,“如果你没办法在我之前喝完这瓶酒,你就要给我用手洗一个星期的臭袜子。”

 

奥姆对此表示嫌弃。

 

“开始!”在说出这话的下一秒,亚瑟就从瓶子里卷走了一大半的啤酒。他比不过老汤姆,但是欺负欺负这个异乡人却是轻而易举。

 

他只需要一边看着后知后觉的奥姆气鼓鼓地努力吞咽着瓶子里的酒水,一边发出嘲弄的嘘声。

 

奥姆终于喝干净了瓶子里的酒,这个老实孩子把它们一滴不剩地喝完了,还不忘学着他把瓶子重重地摔在了铺着地毯的地板上,瓶子有气无力地滚了两下,就被家里那只老得只能偶尔保持清醒状态的大金毛摇着尾巴衔了过来,还顺便在伸手去接瓶子的亚瑟手上蹭满了口水。

 

“你脸红了奥姆,”亚瑟调笑着自己的弟弟。

 

“没有!”奥姆伸手去拿盘子里的鸡蛋饼往嘴里塞,

 

“嘿!用叉子!”

 

奥姆赌气地从那只破破烂烂的小熊手里抢过那把叉子,紧紧地攥在左手里,仍旧用右手从盘子里拿了饼塞进嘴里。“混蛋亚瑟。”

 

“老弟你酒品真差,现在你就像是一只被酒腌渍过的软黏黏的鳕鱼。”

 

“混蛋亚瑟!”奥姆只会这一句,而且他的嘴里塞满了蛋饼,但不影响他用极度愤怒的语气嘟囔出来,还绞尽脑汁地想回忆起还有什么可以回敬给对面这个可恶的兄长。

 

“嘿,小鳕鱼,”亚瑟忽然站起了起来,随手扯了奥姆胸前摇摇欲坠的餐巾帮他擦了擦油乎乎的手。“外边下雪了,出来看看。”

 

“什么?”奥姆嘟囔着不想动,被亚瑟一把从座位上拽了下来,半抱着拖到了露天的瞭望台上。

 

“放开我,”奥姆胡乱地挣扎着,他也留意到了那些飘落在自己脸上的冰冰凉的小精灵。

 

“这是什么?”

 

“这些是雪花,这是慈恩港的第一场雪。”亚瑟自然而然地从奥姆身后靠了过来,把他圈在怀里,尽可能地帮他挡下从大海那边吹来的凌冽海风。

 

“亚特兰蒂斯的战士不惧风寒,”奥姆想和亚瑟说这个,但是他没有,他这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亚瑟为他圈出的那一小片空间里,看着雪花落在慈恩港上,那些屋子里的灯光,或是低劣的地表科技制作出来的车子的灯光给这些洒落的雪花镀上了柔和的橘光。

 

“新年快乐,奥姆。这是一个新的开始。”身后的那个人低低地在他耳边说。

 

奥姆费力地扭回头看他,他的大脑被酒精刺激得晕晕乎乎,只能分辨出把自己挤在那件傻乎乎的毛衣里的亚瑟,那人认真地看着他,“你喜欢下雪吗?”

 

“很美,”奥姆评价说,他从未见过雪花,它们在冰冷而潮润的空气里自由自在地飘摇着。“就像是那个摆在床头的水晶球。”

 

亚瑟也注视着自己这个醺醺然的老弟,被酒精搞得懵懵懂懂的奥姆要比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奥姆温驯得多。

 

“你的眼睛是亚特兰蒂斯的星辰。”亚瑟轻轻在他眼睛上轻吻了下,这是他来地表后亚瑟常常做出的举措,他说是“拉近兄弟之间感情的良方”。

 

亚瑟又开始朝他眨眼了,奥姆心想,他的眼睛虹膜极淡,深色的瞳仁,奥姆听得到寂静的雪夜里自己的心跳,在每一次亚瑟朝自己眨眼的时候。

 

“你的眼睛,”奥姆斟酌着用词,“像是慈恩港的初雪。”

 

亚瑟愣怔了一下,继而大笑了起来,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都挤出去那样,笑声震起了落在渔船桅杆上的海鸥,随着他呼出的团团白气融进了灰青色的天空中。

 

“很美的情话,奥姆,”亚瑟轻柔地看向自己的弟弟,看着这个总是故作严肃,固执又可爱的小孩儿,柔声说,“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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