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兄弟‖长灯
亚瑟从喧闹的小酒馆里挤了出来。有丰腴的美人用指尖勾了勾他的衣领，被他跌跌撞撞地挣脱了。他狠狠地把笑骂声，酒杯碰撞声，还有那台破苏格兰风琴拉出的断断续续的调子一同用酒吧那扇小破木门堵了回去。
与狭小木屋里令人血液沸腾的气味不同，月光下的海湾静谧得像是在空气里裹了寒霜。
“该死，”亚瑟咒骂了一句。他发誓自己只打算在回亚特兰蒂斯之前来这里小酌一杯，当然有可能自己喝了不止一杯，但绝不是想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一身酒气，头发杂乱。
他熟练地抓起头发扭成一个结，这是奥姆对他提出的最低要求，现在他是亚特兰蒂斯的王了，应该更注意在臣民面前的仪表。
还有一长串冗长的礼仪，奥姆亲王站在他面前流利地背出所有的条例，他却因觉得奥姆故作高深的姿态像个严肃的小老头而哈哈大笑。
终止他笑声的是两兄弟的兵戈相见，奥姆借着水下战斗的优势凭借着灵活堪堪胜他一手，兴奋地脸色发红。
亚瑟也因难得的棋逢对手雀跃着，一把把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搂进怀里，胡乱地在奥姆头发上亲了亲，“你不错，果然是我弟弟。”
他发誓这只是兄弟之间普通的亲昵，却被奥姆一把推开，弟弟的过度反应让亚瑟也尴尬了起来，两人又回到了战后小心翼翼相处的状态。
想到这里亚瑟烦躁地挠了挠头，他不该因一点小酒爽了和奥姆讨论政事的约，即使他表示亚特兰蒂斯所有的事都可以交给奥姆全权负责，到奥姆仍执拗地走着那些繁琐的流程。
那个任性执拗的小混蛋。
亚瑟甩了上衣要往海里跳，然后他借着远处灯塔打来的光看到了一抹铂金色在漆黑的海水与杂乱的礁石间一闪而逝。
亚瑟的心脏砰砰地雀跃着，仿佛二十年来所有在他体内沉淀下的酒精都在此刻燃烧了起来。
纵然是稍纵即逝，但他知道自己不会看错。
“奥姆？”他听到古怪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了出来。
唯有焦躁的海浪声在岩石间激荡。
“奥姆？”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膛里呼之欲出，“我知道你在那儿。”
奥姆不再躲藏，他就栖身在岩石后面，亚瑟发誓那就是他童年听到的关于小美人鱼传说的画面。
他从亚特兰蒂斯浮到海面上可能穿过了大片的藻类，那些磷粉附着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在月光下闪闪烁烁，波光粼粼。
奥姆似乎也觉得自己违背了当初放出的“永远不会去地表”这样的狠话，被哥哥抓住把柄，他又露出来了那种即使心虚不行仍强作倔强的表情。
他的蓝眼睛仿佛星子，在倒映着星辰的海面上发着光，亚瑟朝那温柔的光亮走去。
“你迟到了，”奥姆毫不客气地指出。
“对不起。”
“一身呛人的味道。”
“对不起，”亚瑟再次让步，温柔地道歉，这让奥姆也为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感到不好意思了起来。
“我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了你。”亚瑟侧身挡住了渔村那边亮眼的光以及嘈杂的声音，确保不会有闲逛的酒鬼出现在海边发现海里这位衣着古怪的亚特兰蒂斯小王子。
“哼……”奥姆不想告诉亚瑟他对哥哥心神所向的陆地产生了好奇，最后决定屈尊前往。
“你还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吗？”亚瑟把自己的半个身子也泡在海里，与奥姆并排靠在岩石上。
那呜呜咽咽的风琴声借着海风飘了过来。
“很好听，”奥姆憋了半天，出声点评，亚瑟就在他身边轻轻地哼了起来。
“那些天上的光斑也很美。”
“地表人叫他们星星。”
“星……星”
奥姆很慢地把它读出来，他对那些遥远的，闪烁着的光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每个人在天上都会有对应的星星。”
“亚特兰蒂斯的臣民也会有吗？”
“我猜不会，”亚瑟看到奥姆眼里的光暗了暗，他不动声色地靠在奥姆的肩上，嘴唇在那薄的可以看见青蓝色血管的耳朵旁若即若离。
“但是那颗是我的，当它投射到大海里时，海里的那颗，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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